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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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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0 章

“好,”劉氏緩緩點頭,摩挲著女兒的手背,“這樣也好,他們家門第太高,你嫁過去未必就過得開心,爹和娘從不求你攀高枝,只要你過得平順比什麽都強。”

平順,這對她而言真是最奢侈的兩個字了。如果能這樣,讓她剃度為尼都情願。

“等下月你哥哥迎完親,就要張羅你的事情了,咱們娘倆說話,不用顧忌,你說說你中意什麽樣的,娘心裏也有譜。”劉氏放輕聲音,貼著女兒問。

邱靜歲擡頭越過劉氏的肩膀向窗外看去,透過窗戶紙,空中高懸著兩輪皓月輝光淡淡,一如千年以前。

公冶來是否也曾對著這片浩渺的夜空、皎潔的月光,觀星思量?

劉氏催促的聲音傳入耳中,邱靜歲收回目光,用絕對冷靜、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吐露道:“公冶文。”

讀完從周王府借來的書她只用了寥寥數天,看完她後的當天晚上,她半夜入睡的時候,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個榔頭從下往上狠狠地敲打著,似乎都能聽到“砰砰”的擊打聲,震得她幾乎立刻便清醒了。

但醒來以後卻發現那只是自己的錯覺,恍惚之間,她覺得方才好像夢到了什麽,而且應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夢才對,但她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,連躺下再續前夢都做不到了。

雖然記不清情節,但是夢裏的人她卻隱約有一種印象,那是公冶家的人。

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但這個夢同樣提醒了邱靜歲,她決定明天就去找一趟公冶文。

貿然去公冶府不合適,好在當初她和公冶文有過交集,並建議他去白雲道觀收集八字,所以次日一早,邱靜歲便頂著寒氣出了門,往半山的道觀上去。

年底各家各戶或多或少都有準備,有閑有錢,到處尋消遣的也不少,求佛拜道更是國民活動,因此別看天冷,路上人實在不少。

邱靜歲帶珍珠和雪薇在山腳下吃了頓熱湯飯,暖和了身子,便繼續出發往山上走去。

路邊有擺攤賣年畫、門神、對聯的,她看著字寫得好的買了四五副,那店家是個中年書生,赤貧的模樣,見她買的這樣多,高興之情溢於言表。

“珍珠,給錢吧。”邱靜歲喊了一聲,轉頭的功夫眼角掃到雪薇一臉凝重地看著山腳的方向。

結完賬,邱靜歲特意走到一邊,剛要詢問,雪薇卻主動道:“小姐,剛才我看見一個人,好像是之前官府一直在找的……錢文生。”

錢文生,這個人的名字雖然已經在邱靜歲的世界消失了許久,但是邱靜歲卻對他的印象極為深刻。

一個殺人的嫌犯,一個欺騙女子感情的渣男,一個……長得有一點點像陸司懷的人。

“你見過他?”邱靜歲問。

雪薇道:“之前陸世子曾吩咐我們秘密搜尋過此人,但沒有找到。”

“你去吧,註意保護自己,”邱靜歲嚴肅地說,“還有,如果確定是他,立刻去通知陸大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如果真的是錢文生本人,那起碼梁千柔的死能有個說法……吧?

進了白雲觀中,邱靜歲找人打聽那位算命很準的先生在不在,道童指著側門,說那位文先生偶爾會在那邊給人算命,今日來沒來不清楚。

邱靜歲帶著珍珠往側門走,順著人流的方向很容易地找到了地方。應該是公冶文租借了道觀的房間,用以接待前來蔔算的百姓。

她進了屋子,發現坐鎮的並不是公冶文本人,而是一個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,想來公冶文一不可能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,二不會整天耗在這裏,雇個把人在這裏守著也不稀奇,雖然見不到本人,但是能通過此人傳遞消息也是好的。

前頭排隊的人大概有四五個,不算太多,所以邱靜歲便也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隊尾的位置上。

這個中年男人想必也有幾把刷子,算合婚庚帖是很快的,但無奈客人總是問個不停,服務行業嘛,只能耐著性子一個個解答,導致過去快一個時辰了,還沒有輪到邱靜歲。

前面那位婦人終於要起身,眼看就要輪到自己了,邱靜歲沈下氣,就要上前說話。結果還沒等她坐下來,門外喧嘩聲四起,算命先生坐不住起身去看,邱靜歲只瞄了一眼外面官兵的穿著,就知道恐怕雪薇真的沒有認錯人。

如果抓到了人,何必這樣大動幹戈,看來刑部是覺得人還在附近沒有離去。

這下算是被困住了。屋裏的百姓驚慌失措地互相問著發生了什麽事,邱靜歲挑了張長凳坐在當中,靜靜等待。

深藍色的棉門簾被從外面挑開,迎面進來一個高大威壯的男子,出示了自己的腰牌,道:“刑部追捕犯人,請諸位配合。”

男子收起腰牌,環顧屋內幾人,在看到坐在凳子上的邱靜歲時,面露詫異,接著快步走過來,問:“邱小姐怎麽在這?”

邱靜歲看著他搖了搖頭,什麽也沒說。

“你快跟我出來吧,”王羽仁說著,又對身後手下道,“看好這裏,在審訊前不要放人離開。”

邱靜歲跟在他身後,被帶到道觀後面的院子,天井裏十幾號官差守著,不時有百姓被帶入正堂接受詢問。

“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,我去叫大人。”王羽仁讓她在一間幹凈的房間休息,說完轉身就要去叫人,卻被邱靜歲喊住。

“不,王大人,這件事沒什麽可瞞你的,其實我今天來道觀並不是專門為了抓犯人,是雪薇無意中發現的錢文生的行蹤。”邱靜歲說,“我同來這裏求拜的百姓沒什麽兩樣,不要耽誤你們的功夫,等到我的時候,我自然去接受審訊。”

“啊?好吧。”王羽仁思考一番覺得沒什麽問題,因為身上事情多,風風火火地去了。

誰料到這一等就是大半天,直等到日落西山還沒有人來叫她,邱靜歲害怕是因為自己單獨在這裏被漏下了,出去問了一嘴,結果官差說還早得很,讓她等著。

“難道還要過夜?”

“還真說不準。”

叫你逞能,現在可等著吧。邱靜歲在心裏吐槽了自己一句。

不知道陸司懷那廝是無意的還是成心的,反正她是看著人一個個地被帶進去帶出來,始終輪不到自己,差不多挨到亥初才有人叫她,這個時候她幾乎餓得前胸貼後背,又本能地犯著困,好在一想到要去見陸司懷,才強打起精神。

但官差卻沒有把她帶到正堂,而是繞去了後面的內室,官差也不進去,只帶到了門口。

邱靜歲擡手敲了敲屋門,裏頭響起陸司懷的聲音:“進來。”

屋內燈火明亮,陸司懷坐在桌邊,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麽,旁邊各種書冊摞得高高的,讓人望而生畏。

桌上難得的空處,放著一碗粥和一盤葷菜,但沒有被動過的痕跡。

邱靜歲默默咽了下口水,生理需求實在不是她能控制的。

陸司懷瞥來一眼,抽出一張新紙:“本官現問你今日所見所聞,你要如實回答。”

“是。”邱靜歲站在下面,應聲。

還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,她想。

“如何發現的嫌犯?”

明知故問……邱靜歲腹誹著,卻一五一十將經過說了一遍。

“今日為何來道觀?”陸司懷懸筆問。

為了找公冶文,但是想到陸司懷曾經警告過她要遠離公冶家,所以真實的原因就有點說不出口。

“來朝禮。”來道觀不就是為了朝禮誦經祈福嗎,這麽答總不會出錯。

“邱靜歲,”陸司懷幹脆地喊出了她的大名,叫她心中一跳,接著便聽他繼續說道,“說實話。”

他怎麽知道不是真話?邱靜歲腦子裏過了一遍,想起之前問過觀中道童蔔算先生的位置,心中懊惱。事已至此,她也不想繞彎子了,便擡起頭來,道:“來找公冶文。”

聽到回答,陸司懷臉色幾乎是瞬間就陰沈了下來,他緊緊捕捉著她的視線,仿佛她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。

邱靜歲心想見誰是我的自由,有什麽好怕的,絲毫沒有躲閃,堅定地回視著他。

“見他做什麽?”

“我想告訴他,我見過他父親,想從他那裏問一些有用的信息。”反正陸司懷從頭到尾都知情,沒什麽可以隱瞞的,即便自己如實說了,她也不相信他會記錄在案卷上,幹脆破罐子破摔起來。

“還有嗎?”

還想試探他有沒有繼續和她合作的可能,以另外一種方式。

邱靜歲移開了視線,答道:“不知道。”

燈油耗盡,火光越來越微弱,照的兩人的身影在墻面上跳動,窗外夜風吹響寒枝,嗚嗚聲不絕於耳,兩人就這麽對峙著,誰也沒有再開口。

直到屋門被官差敲響,陸司懷才站起身來往外走,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,沒有停頓地說了一句: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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